張其錚的喵窩部落格

      某天，在鐵路區間車上，鄰座一個流著口水、尚未收涎的小女娃兒凝視著我，可能看對眼了，大方地把手上被她舔得濕淋淋的棒棒糖，笑容燦爛且態度友善遞給我「分享」！她媽媽除了大笑，連忙請我原諒她女兒如此失禮，我不在意，倒是回憶起自己孩提時代的情境。

      相距多年的某次春節前，當時我已經任職於媒體，由於難得多出一天假，就隨興跑到某個山區，搭著客運班車亂晃，無奈天候不佳，美景被山嵐雲霧遮著，顯得有些美中不足。

      年輕時快結婚前，那時我在香港工作，曾有機緣在《讀者文摘》中文版港島筲箕灣編務重鎮，與幾位同行閒聊分享。不知為何，對於這家雜誌所刊登的企業商業廣告，我都喜歡，尤其是早期1960年代的，很復古，不花俏，卻很有質感，或許皆同一年代出生，有說不出的親切感吧。

      年輕時毛躁又不懂事，看著澳洲安捷航空(Ansett)台北飛雪梨商務艙，標榜「廚師在三萬英呎高空為你現做早餐」，便覺得很尊榮，彷彿帝王一般，不嚐鮮怎行？於是辛苦攢錢，忍痛買了張貴森森的機票；體驗過程是不錯啦，但回家後仔細想想，跟自己在家煎荷包蛋，味道不都相同？機艙裡煎出的蛋會迸出來唱歌嗎？當然不會。此後便深入反省，覺得自己衝動行為有欠思維，簡直就是個蠢蛋。

      在吃到飽餐廳名店裡，看似家族的團客，正為坐輪椅的高齡阿嬤祝壽聚餐，切好的蛋糕擱在一邊，應該還算完整。

      年少時到同學家寫功課，同學的失智阿嬤每隔十來分鐘，就走過來慈祥問我：「你叫什麼名字啊？你跟我孫子是好朋友喔？」問到連同學都煩了，大聲抗議幾句，老人家只好閉嘴不敢多說；但同學上廁所時，她還是忍不住又來問我同樣的問題，讓我有些啼笑皆非。

      這次出版《那些靈魂教我的事》，是第三本著作。簽書會上，有人直呼我「偶像」，露出欽佩、崇拜神情；在街角偶遇讀友，急忙將書交到我手上簽名時，態度像小學生畢恭畢敬，非常謙卑，緊緊握手而不敢放，似乎見到個不得了的大師。

      我這個人不太習慣交朋友，總覺得處理人際這塊很麻煩，所以看似嚴肅冷漠，帶有一些「懶得理人」的成分在，倒也不是惡意，而是天性就是略帶孤僻自閉。不過，若說我只交特定族群的朋友，那也不對；朋友群雖然不是多到「溢出來」，卻來自五湖四海、各式各樣、百工百業、三教九流，老的少的什麼都有，當然什麼都不奇怪。

      疫情爆發前的某個假日，我事先透過網路訂位，正好洽公之後順路，於是前往車站拿取次週的返鄉車票。才剛離開自動售票機，眼前突然出現三個像是非本國籍的年輕女性，圍繞在我旁邊，嚇了我一跳，還以為發生什麼大事。

      剛才接到一通電話，對方聲音很像是我某位家人，劈頭就直呼我的小名。

      夜晚的北海岸港邊，深秋夜風攻勢凌厲，寒意逐漸上身。

      電視上不斷傳來中華隊健兒在奧運捷報佳績，接著在分批返國時，媒體高規格陣仗接機相迎，然後政府官員力邀選手及教練們，等防疫隔離結束後要盛大接見。我承認對體育並無高度興趣，本屆絕大多數我國選手，原本我連認都認不出來，更別說叫出名字，相當生疏，但就在爆紅那一刻，彷彿全台灣的人都曉得他們是誰，你不知道就被笑LOW掉了。就身為一個體育運動員來說，這滋味果真榮耀，好不風光！

      三百多年前，《聊齋誌異》作者蒲松齡，為了要寫靈異故事，二十歲時即開始蒐集素材。他的方式很特別，就是「常設茶菸於道旁，見行者過，必強與語，搜奇說異，隨人所知」。這種巴著人家求說故事的強勢作風，倒也並非野蠻無理；只要說得出親身經歷或耳聞聽來的靈異傳說、個案事件，即奉上一碗小米綠豆粥，當成獎賞。

      我是媒體工作者，也在大學教戲劇編導跟劇本，但私底下的我，並不擅長表達內心情緒，況且就吃東西這件事，不過就是每日正常作息的一部份而已，有啥稀奇？但外食竟然會吃到「落淚」？你可能想像，這家餐廳到底怎麼回事？菜色若非超級好吃、好吃到讓人「黯然銷魂」，要不就是超級難吃到爆、爆到簡直欲哭無淚了吧？

      照片中幫老人家受傷腿部搽藥的，是我的妻子（照片刻意打矇，請見諒）。那時，我們在鄉下公車站牌等車時，她眼尖發現有個老人家腿部受傷，傷口還泛著血，蒼蠅都來沾了，但毫無知覺，像極了電視上末稍血液循環不良藥品廣告經典台詞──「你怎麼沒感覺」的症狀。由於我們隨身都會攜帶急救藥包，在徵求老人家同意下，她趕緊蹲下為這位陌生長者處理。旁邊的人雖然稱讚，但此時此刻，也只有我們在關心他。這種場景對我們而言習以為常，並不特別。

      唸小學時，每週必有作文課，作文不外乎是寫些什麼「我的志願」、「我的家庭」、「我的爸媽」、「我的……」雜七雜八之類的，好像全國老師都串通好了要寫這些，不寫這個好像就不是當年小學生們的「集體記憶」，所以問了十個跟我年過半百的同齡朋友，大家小時候寫的作文，題目幾乎一模一樣，制式規範，完全不會超出格子，剛剛好。

      有個學生吃飽無聊（她說的）觀察我好久，在學期最後那天午後，終於跑來向我報告「心得」。她的論點有意思，竟然是從我「有沒有開車」來評斷我的「價值」！她老實告訴我，很難想像都五十好幾的大男人，居然不買車也不開車，到學校都是搭捷運或公車，在其他開車到校的老師當中，顯得「不太有價值」耶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