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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唸小學時,每週必有作文課,作文不外乎是寫些什麼「我的志願」、「我的家庭」、「我的爸媽」、「我的……」雜七雜八之類的,好像全國老師都串通好了要寫這些,不寫這個好像就不是當年小學生們的「集體記憶」,所以問了十個跟我年過半百的同齡朋友,大家小時候寫的作文,題目幾乎一模一樣,制式規範,完全不會超出格子,剛剛好。

      但有一天,我唸小四時的老師突然來了個新命題,要我們小朋友寫「我想像三十年後的世界」!天啊!這題目很前衛吧?那時候所有同學傻在台下,面面相覷,不曉得該寫啥;身為班長的我,平常就是古靈精怪(應該說「想像力就是我的破壞力」),毫不猶豫磨起墨、舔起毛筆尖,馬上振筆疾書。很可惜沒有保存當年「墨寶」,因為被我撕掉了(原因你稍後即知),幸好我完全記得那時寫了些什麼,在敬佩自己腦袋具有先知預測能力之餘,其實也有些不寒而慄,仔細忖度著怎麼會有如此想法,這誰教出來的啊?還有點可怕到發抖。

      這篇作文是在民國六十六年寫的,所以推估三十年後場景,就是民國九十六年的世界。好,童年的我,當時到底寫了些什麼?

      我寫了三個「三十年後的世界」會出現的人事物。第一個預知,在當年稱得上是「政治不正確」!因為那是一個學校整天都在宣傳「萬惡共匪赤化神州,大陸是恐怖匪區」的肅殺年代,我卻寫著「三十年後我們台灣的人可以到大陸玩,大陸的人也可以到我們台灣玩」,讓我這個湖南籍的外省老師,看了嚇得差點暈厥過去!畢竟在那個「嚴禁三通」(通郵、通商、通航)年代,敢寫這種敏感主張,別說是我這個「死小孩」可能會被查個祖宗八代,連老師恐怕都有事耶!但老師卻很鎮定地用毛筆蘸紅墨,輕輕在作文簿上的字跡旁邊點過去,算是閱讀批改完畢,然後一臉嚴肅告訴我,叫我趕快把這篇撕掉!所以你就知道為何沒保存下來了。只是在那當下,我還以為是因為自己毛筆字寫得跟鬼畫符一樣,老師不屑看下去,後來才曉得背後有這麼「深層的顧慮」,只是覺得有些大驚小怪。

      事實上,到了民國七十六年七月解除戒嚴,之後不到四個月時間,十一月初,政府就宣布開放國人到大陸探親,距離這篇作文才不過十年歲月耶!我的預知竟然提早完成,神奇吧?當然,那時候開放,名義上說是「探親」啦,其實「探」也沒多久,老早就變質了,旅行社推出一系列「神州探親團」,可是在大陸沒親沒友的,這些參加「探親團」的台灣人,到底在探個什麼親啊?原來兵馬俑是爸爸、天壇是媽媽、故宮是爺爺、大江南北是姥姥……說穿了,不過就是觀光旅遊團嘛!搞得如此神秘兮兮,怕違反什麼規定,還好也沒過多少年,兩岸旅遊就整個開放了。

      第一次踏上中國大陸土地時,自己心情有些複雜,因為很熟悉卻又陌生;明明群眾跟我講一樣的話、吃差不多的東西,我卻像是到了外星球;再回憶起童年寫的這篇作文,內心還真是五味雜陳。

      以上是我第一個預測,才只是三十年的三分之一時間,即已實現;早知道就賴皮絕對不撕這篇作文,偷偷留到今天跟大家炫耀一番。

      第二個想像就更玄了,因為我已經提前想到網路世界的概念。不過童年時可壓根都沒想過,如今的我們,不管老少,已然悠遊於網路世界多年,享受資訊便利所帶來的好處。然而數十年前能有這種概念,當下固然只是單純想像,但如今回想,便覺得自己實在有點兒天才(哈哈!自誇一下)。

      我在作文上寫著:「三十年後,我們要查任何東西,不必到圖書館查得半死,只要用手寫在一部有電視(就是指「螢幕」)的機器上,機器就像白雪公主的魔鏡一般,會詳細告訴我,我要查的東西是什麼;如果我沒有手,用講的也可以,機器會唸給我聽!而且要查全世界任何東西都可以。

      看,多神啊!當年的我就已經想像出這個概念。後來大家普遍運用電腦、個人筆電、手機,其實和我想像中情境差不多,要是蘋果的賈伯斯那時「慧眼識英雄」把我延攬進去,或許現在的我,際遇老早大不同了(還是作夢比較快!哈哈)。

      第三個想像,目前應該還在發展中,卻也是我心中最期盼實現的願望。

      本來我想寫「以後什麼病痛都可以馬上治好」,但後來覺得三十年後有可能嗎?好像太快又太唬爛了點,而且要是爺爺奶奶、爸爸媽媽永生不死,長命數百歲,以後豈不成了一堆妖怪!而且全世界人口大爆炸,會擠到無處可住,未免也太恐怖了吧?所以我改寫「三十年後,全世界的人只要靠一種機器,或吃了翻譯糖,就可以跟不同國家的人講話,你聽得懂我講的,我也聽得懂你講的,這樣就可以世界大同了。

      我承認小時候因為看了不少「小叮噹」(現稱「哆啦A夢」)漫畫,又由於一下子要在兩節作文課掰這麼多東西,對一個才小學四年級孩子來說,腦水不太夠,難度有些高,所以乾脆把「小叮噹」那款「翻譯糖」(現在好像改成「翻譯蒟蒻」吧?)道具給抄進去;反正只要吃了它,即可橫行全球溝通無礙,促進人與人之間的相互瞭解,那麼不就可以世界和平了嗎?

      後來想想,這個才是我真正期盼實現的啊!因為我後來的求學時代,數理奇差無比也就算了,英文更不怎樣,每每遇到跟老外對談,雖不怯場,但兜來兜去就只會使用有限詞彙在那兒打轉,偶爾還會小小打結,因此看人家能用英語對答如流,深具內涵,就覺得還蠻佩服的,恨不得「翻譯糖」趕緊上市。尤其在沒有網路跟手機的數十年前,那時很流行結交國外筆友,因此同學們當中,如果誰交了個外國筆友,可以用外文寫信互通,在團體裡簡直可被稱為「王者之尊」,備受禮遇推崇,地位之高可想而知。

      我沒有想要什麼崇高地位啦,當年很單純地想著,只要外文夠好,能交個金髮美女,以後可以結婚,能夠跟人家自誇「你看!我娶了個金髮洋娃娃美女」就好。你看我腦袋多麼「單細胞」,簡直蠢貨一個,倒沒什麼心眼就是。

      如今年紀早已跨越半百多時,眼看這個世界變化之快、之奇、之亂,哪是當年小學四年級毛頭小孩所能預知?不過,有時不免對自己當年古靈精怪的另類腦袋自豪一番,雖然唸書從沒個好樣,至少腦袋對「考試不會考」的事物特別感興趣,記得特多也特牢,所以成為長輩眼裡「不務正業」的頭痛孩子。但我可完全不後悔喔,因為後來自己對許多事務的敏銳觀察、執著堅持,完全都是來自這種「不務正業」的性格使然。

      當時在寫這篇作文,或許你會對其他人寫了些什麼感到好奇。我只記得好多同學幾乎繳了白卷,哭喪著一張臉直說「不會寫啦不會寫啦」,被老師訓斥一頓。倒是和我一樣都是「怪咖級」、在班上齊稱「哼哈二將」的奇葩副班長,他寫「想像三十年後的世界」倒是具有獨特見解,但把老師惹得火冒三丈!他寫的大概意思是:

      「三十年後,我們已經過了第三次世界大戰跟第四世界大戰,第五次世界大戰也準備開始,然後三十年後的地球不是圓的,是平的,因為已經被轟炸到平了!哇哈哈哈!

      據說老師火大不是因為他寫戰爭,而是「哇哈哈哈」這四字,認為他實在亂來、太不正經,而且記得他還被罰頂著水桶,站在教室後頭長達一節課!

      相形之下,我只是被老師要求把這篇作文撕掉而已,情況應該還是比他好一點。哇哈哈哈!

      我還真是欠揍,無誤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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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張其錚喵喵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2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