漸漸地,王爺爺包的餃子,用手工擀的麵皮,不再是過去那種彈力十足、極具嚼勁的好滋味,反而像條凹凸不平的縐摺小徑,有的地方薄,有的地方厚,非常不均勻……。
漸漸地,王爺爺包的餃子餡,變得越來越鹹;連招牌的酸辣湯,味道也走了樣,簡直到有些難以入口……。
漸漸地,王爺爺包的餃子,上桌成了一灘爛糊糊的「湯餃」,皮破肉爛,不忍卒睹,而且不再是過去那一顆顆極有精神、粒粒鮮明飽滿的餃子……。
王爺爺的餃子館,餃子味道已經不像過去這麼好,甚至變難吃了!這是所有吃過的老客人一致感覺,但大家依然死忠相挺,沒有人棄這家店而去。
為什麼?說來話長了。
這家由王爺爺用鐵皮屋搭建的餃子館,外觀看來數十年如一日。他是個慈祥和藹的長者,同輩管叫他「老王」,下一輩稱「王伯伯」、「王叔」;至於年輕一輩,當然要稱他「王爺爺」,但不可以叫他「王爺」或「老爺爺」,他會難過!因為他說,「王爺」是給人拜的,他可沒這麼偉大,而且好像兩腳一蹬直被人拜,蠻嚇人的;若是叫他「老爺爺」,他很忌諱「老」字,總覺得一被人這麼叫,心裡大多「有數了」,他會緊張。
自從多年前軍中士官退伍後,他挪了點退休金,在南部某鄉鎮一個不起眼的菜市場邊邊,弄塊小地方,搭了間鐵皮屋,和老婆一起開家簡陋的餃子館。由於賣的家鄉菜口味道地,又便宜得要命,簡直快按照成本賣,一群「反攻不了難回鄉」的外省老鄉、眷村和軍中弟兄們,全都把這兒當成自個兒家「秘密基地」、「地下司令部」,喜歡來這喝喝小酒、嗑嗑大蒜配餃子,順便打打屁閒嗑牙,稍解思鄉之苦,順便消磨時間;漸漸地,本省鄉親也有不少聞香下馬者,喜愛品嚐道地的「外省老芋仔菜」,讓生意變得更加興旺,夫妻倆忙得不亦樂乎。
說真的,叫人家「老芋仔」實在不敬,有段時間某些南部人意識形態特別嚴重,王爺爺和妻子甚至曾被年輕人辱罵「豬」、「滾回中國」;他看得很開,隨人怎麼叫、怎麼輕蔑又怎樣?反正自己聽不懂,況且不偷不搶、清清白白做人做事,管誰愛怎麼講,那是人家的「修養」。
豁達的王爺爺和妻子,都是當年戰亂逃到台灣的苦命人,自嘲「山東一號」、「山東二號」,不做諜報工作,只是個賣餃子的庶民而已。很多人不曉得,他們夫妻倆皆是默默行善的低調百姓,不分什麼本省外省,只要有窮人家上門乞討吃的,都會熱情招呼,還曾經幫忙興學,讓失親失依的小孩子,能得到一些照料與溫飽。據說夫婦倆捐了一筆款項援助難胞,讓當年救總谷正綱理事長大受感動,曾想親臨店裡致謝,不過他們就是不願接受任何表揚,硬是推掉,覺得自己又不是多了不起的「大人物」,生活知足就好,沒必要拿什麼獎狀,大家開心最重要。
由於樂善好施、救貧助困,加上餃子館薄利多銷,夫妻倆始終沒存到什麼錢,但也因為沒子嗣,兩人開銷不這麼緊,日子倒能維持下去。他最感恩老顧客們大力捧場,加上熟客帶著新客來,口碑一路傳,使得這家市場邊的破鐵皮屋餃子館,就算沒店名也沒關係,大家都曉得;外來客只要路邊詢問「那間老芋仔的餃子館在哪」,保證有當地熱心街坊一路帶到門口,如數家珍似地報知裡頭有哪些好料。
然而好景不常。二十多年前一個午前豔陽天,王爺爺的妻子上街採買,就在店門口不遠處,遭闖紅燈、開著全新改裝跑車的年輕大孩子撞飛,倒地後又不幸被後頭小貨車輾過,當場脾臟破裂,失血過多,立刻失去生命跡象!王爺爺聽到巨響,連忙跑出去察看,一時目瞪口呆,怎麼都不肯相信,前一刻還好端端騎著腳踏車出門的妻子,為何一下子就倒地不起、失去意識?他不顧一切衝出搶救,直到救護車到來前,始終握著妻子的手,滿身沾血,熱淚盈眶地拜託她,一定要撐下去,別撇他一人留下來,他會慌,怕忙不過來,沒辦法開店……。
始終對著妻子喃喃自語的王爺爺,最後還是沒能喚醒她,只能含著莫大悲慟,忍住極度心傷,為妻子料理後事。後續一堆事務還等著處理,但他實在不忍阻斷那年輕肇事孩子的大好前程,也不願意讓飛來橫禍的小貨車司機惹上官司;簡單說,他實在毫無心情訴訟,就算贏了,根本喚不回妻子性命,又有何用?
後來,當他知道小貨車司機家境貧窮,與太太兩人要養五個小孩時,他當下決定,把喪葬奠儀留下的幾萬塊錢,想幫助那位司機。結果兩人在殯儀館外頭互跪,一個不肯收、一個堅持給,旁人看了眼淚都飆出來;後來一老一少,兩個大男人擁抱大哭,那段陳年舊聞,報紙還曾刊登出來,我相信你可能會有點印象。
妻子往生後,王爺爺把店關了將近半年,每天思念老伴,在店裡頭喝著悶酒,切切噎噎地掩面哭泣。老鄉們看著不忍,怕他哪天想不開,於是發動同鄉會其他鄉親們「排班」,每天輪流兩三個到他店裡,陪著他聊天,或拖著他出去散心開導,漸漸讓他走出悲痛陰影,好不容易才恢復正常。
少掉妻子這位得力助手,王爺爺的店在遭逢變故後五個月,再度拉開木板門做生意。儘管這段期間未開店,客人流失得相當嚴重,但老鄉們自動自發前來捧場,還找寫了一手流暢毛筆字的同鄉會祕書,連夜趕工義務幫忙寫廣告、貼紅紙,把市區大街小巷貼得到處都是,惹得清潔隊登門拜訪,只好趕緊撤除;但起碼廣告有效,好多老顧客逐一「回籠」,讓王爺爺的餃子館,再度重現活潑生氣。
那位年輕肇事孩子的爸媽,兩度到店裡下跪致歉,懇請王爺爺同意,希望幫王爺爺整修店面;來拜託好幾次,但都被婉拒,他只勸說父母教育子女很重要,希望孩子犯了錯要知錯,懂得反省跟改過,別辜負父母期望,不要再玩車,把書唸好、學習做人做事吧。據說那孩子後來真的愧疚懺悔,像是換了個人,變得更懂事、更上進。
這些都還算小事。無論如何,對銀髮族來說,失去相愛一輩子的老伴,簡直將人狠狠撕裂一般痛心疾首,讓王爺爺元氣大傷,但很少人能像他這樣,態度平實誠懇地原諒肇事者,沒有任何怨恨。只是回頭開店,常因為思念老伴,忘了收碗筷、忘了找錢、忘了包餃子下餃子……。一旁老鄉面對不太耐煩的顧客,還會護著出面打圓場緩頰,甚至乾脆幫忙王爺爺收拾桌面,二話不說洗起碗筷來,日子一久,反而成了一種習慣,大家快把這家店當自個兒經營似的。
這段日子以來,老鄉們屢次探查王爺爺意願,建議何不讓同鄉們入股,大家跳下來把店搞大一點還有點意思?但都被他婉拒,認為這家店雖然舊雖然破,但畢竟是他與妻子的美好記憶,他不忍改變。當時另有婚姻仲介上門,意圖幫王爺爺推薦「中國新娘」,卻讓平常和藹慈祥的他,一時之間突然脹紅了臉,難得憤怒地把人攆出去!
總之,儘管不掛嘴邊、不說出口,他始終堅守愛妻原則,就像軍中多年磨練下來的規矩一樣,方方正正,絕不逾越他自己所定下的承諾。有個年輕後輩的前任下屬說話白目,不以為然地講他「死腦筋」,從現實面來說,再怎樣總得有人幫忙送送終吧?差點被王爺爺用掃把趕人出店。
好吧,堅持一個人開店、不願再娶,這也就罷了。本來還有些朋友勸他,累夠大半輩子,沒有子孫沒關係,就徹底退休、天天遊山玩水又何妨?可是王爺爺嘆氣表示,他多年養成的習慣,就是要開店;不開店,遲早會得病,會死的!看他說得一臉認真,大家都知道這種「固執性格」,改也改不掉,日後再也不勉強他了。
對一個剛正不阿、嚴以律己的退伍軍人而言,即使每天勞動鍛鍊,身體硬朗得像銅牆鐵壁,仍無法抵擋年紀增長、生理退化的現實。王爺爺再度開店後沒幾年,慢慢發現自己眼力、體力和記憶力嚴重衰退;更糟的是味覺變差,餡料越調越鹹,鹽巴都忘了有加還是沒加,結果一鍋待包餃子的餡料,鹽巴放上兩三回!擀麵粉也漸漸地力不從心,甚至手越抖越厲害,捏餃子力道變弱;有時煮好餃子破了一堆皮,讓湯水滲入餡裡,還會燙傷客人的嘴,或者忘了關火,把水餃煮成湯餃,令顧客傻眼。
老鄉和同袍們,跟他年紀差不多,大家都逐漸地變老,味覺退化得快,倒是沒多少人吃出餃子變得「死鹹」;還有老人家糊塗地說,這老王真貼心,知道咱們牙齒掉一堆,咬不動硬的,懂得把餃子煮軟成粥(其實是變成糊糊的湯餃)。直到同鄉友人的第二代孩子相互討論,這才確認王爺爺的餃子「真的變難吃」;然而,這家店等於是他一輩子的心靈寄託,要是告訴爺爺說走味了、難吃了,他會怎麼想、會怎麼辦、會受得了嗎?
不能說啊!這是王爺爺最重要、也是唯一的精神城堡,一旦瓦解,這怎能成?
就在差不多相同的時間點,王爺爺也覺得身體不太對了,食慾似乎變差,沒動多久就疲累會喘,吃什麼都像在嚼蠟,而且呼吸不太順暢,耳鳴跟個打雷似的,怪怪挺不舒服。拗不過昔日同袍勸說,結伴到榮民醫院去查個究竟,沒想到竟然驗出個鼻咽癌!
一群老鄉、昔日同袍,大家合力瞞著,硬是不讓他知道得什麼病。後來幾次往返就診、等報告,甚至還轉到大醫院,王爺爺老覺得「不過就是個小毛病」,沒啥太大病痛,頂多不太舒爽而已,不就是重感冒嗎?幹嘛要躺著跟個活死人一樣?實在大驚小怪!他真的不想住院,嚷嚷住院住久了,沒病都被逼出病來!於是他堅持回家繼續開店,不要辜負人家老顧客在等待,他可是有責任跟義務啊!喔,還有,老伴在家等他,他不能讓老伴愛妻一個人在家忙,她會累死,不能讓她一個人扛麵粉……。
看來,王爺爺的病灶比想像中嚴重,連思緒都有些亂了。一群老友擔心癌細胞是否擴散、傷到腦子,急得不曉得該怎麼辦才好。
其實大家都知道,王爺爺來日無多,看著他日漸消瘦的身影,硬是提著大包小包走出醫院,執意回家急著開店,就有說不出的心疼與難過。
一群人乾脆合力著隱瞞,就算手工擀出的餃皮變難吃,裡頭的餡料走味了,煮出來的水餃爛糊糊地,每天仍然有不少老客人,帶著年輕客人、小孫子熱情光顧。大家會去,絕對不是因為王爺爺的餃子還保持一定美味水準,而是想讓他有個精神寄託,不讓他胡思亂想,而且還要特別稱讚「好啊!好好吃!」,令王爺爺心花怒放,嘿嘿地笑,覺得自己有所貢獻,可以讓這麼多人開心地吃頓飯。
最後的這段日子,他特別愛聽老鄉跟昔日同袍吃罷餃子,粗聲粗氣地來這麼一句:「老王!好啊!要得!真他媽的好吃升了天!」他就會樂得端起二胡,邊搖邊唱個幾句以饗全場,整個氣氛馬上被他搞活,也是他唯一中氣十足的時刻。
不幸的是,才過不了多久快樂光景,王爺爺食慾變得更差,臉型更加消瘦,元氣大傷,咳出的痰連他自己都覺得很不對勁。可是他硬是不願再回去給醫生看,直嚷著叫所有人休想勸他,因為一回到醫院沒事忙,天天當「蠟像人」,只能發呆還能幹嘛?鐵定等死。
還真是一語成讖。在一個陽光普照的清晨,他自己想蒸大饅頭、煮綠豆稀飯當早餐時,發現瓦斯沒了,無奈地只好捱到早上九點多,才打電話叫人送瓦斯,咳得正厲害。但還等不到人家送來,王爺爺就已經先倒下,再也沒醒過來,還是送瓦斯的人到場敲門後才發現,連忙撥打119電話,趕緊送他進醫院急救。果真沒讓他繼續忙,就如同他所說的一樣--進了醫院,鐵定等死。
入院後四天,王爺爺在昏迷中悄悄過世。
所有昔日好友趕搭火車、客運,從四面八方急著趕來,卻來不及看他嚥下最後一口氣,一群老男人抱頭真情痛哭,驚動醫院人員,還有其他病患和家屬。
靈堂很快就布置好。告別式當天,外頭淒風慘雨,但過去他和妻子資助過的孩子,全體好友,加上軍中後期長官、同袍、老鄉,還有佇著柺杖、坐著輪椅的,一個都沒少,全都先後前來致意,場面備極哀榮。
之後,老友依他生前託囑,回店裡整理遺物,意外地在某個櫥櫃,發現夾著一封文情並茂的遺囑書。在發抖寫下的每一字裡,看見王爺爺那股真誠剛毅的鐵漢柔情。他開宗明義就直言,感覺身體已經逐漸衰弱,自知無法再撐下去,萬一哪天就此往生,請好友們把他身上臭皮囊能用的器官全挖走,只要還有用的,看捐給誰就給誰;至於若有什麼值錢的、可以變賣的,還有別忘記存款簿放在櫥櫃底下的餅乾鐵盒裡,拜託幫忙湊一湊,捐給XX育幼院跟XX學校,千萬別用他的名字捐,請用同鄉會名義做做好事,反正他兩腳一伸直,什麼名字都不必在乎,不會有人在意的。
至於這個店,破破爛爛地也差不多了,就交給同鄉會或退輔會,看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吧!
不過信中提及,「謝謝」所有人隱瞞他的病情,病況如何他全都知道,其實不需要集體隱瞞。因為住院期間,他老早就假冒家屬,偷偷地問新來的實習醫師,「某張床」掛的卡片,寫一堆鬼畫符洋文的是啥東西?好心又不知情的小伙子,一時不察,雖未多提,卻隱隱透露出令他極感驚訝的答案,所以他已經有數,卻相當不甘心。他不曉得這種病能撐多久,想著自己大半輩子服侍軍旅,天天鍛鍊勞動,身體健壯靈活,怎麼可能生重病?於是硬是「麻醉」自我,覺得那是庸醫診斷錯誤,不要相信,趕快回店裡頭忙就對了,什麼鬼病都會快快被驅走,恢復正常。
王爺爺特別說到他晚年最大遺憾,不是膝下無子,而是掛念著餃子變難吃!畢竟煮了數十年,力道與拿捏自己曉得,就算味道嚐不出來,偷偷瞄著顧客一邊吃、一邊皺眉表情,他心裡真的有數。
他感謝大家包容,卻也萬分難過。有時夜闌人靜,想起無法再和老伴一起打拚,想起揉起麵糰時勁道薄弱,還有包餡時抖得厲害的雙手,以及無法調出和年輕時代一樣好吃的餡,不禁淚流滿面。他心中有悵然,有失落,欣慰的是老朋友不離不棄,年輕人願意給他機會,只是自己明白,這種日子早就不多,因此,他非常珍惜僅剩的這一小段時光,不敢怠慢;冬天再怎麼冷,凌晨該起床揉麵準備,拖著一把老骨頭,不敢貪睡賴床,還是打起精神來幹活,就跟當年在軍中,準備升旗早點名一樣,那樣地方方正正、不拖泥帶水。
信末,可能是斷斷續續地寫,並沒有把整段文字寫完,大約意思是說,他這一輩子該滿足無憾,不應貪求,請大家別把他的死去當一回事,僅懇求幫他葬在妻子旁就好,不必鋪張浪費……。
幾個老鄉和同袍把店面整理乾淨,決定為了讓愛熱鬧的「老王」高興,發動家眷一起來包餃子,一起飲酒,試圖把場子弄得像他生前還在時一樣地熱活,可惜大家實在高興不起來,感慨良多。酒過三巡,幾條他們自封的「老漢子」,彼此相擁真情哭泣,互道要保重、珍惜,畢竟失去個老友,已經夠痛了,誰知道再過不久之後,又要送誰遠行?
不久,公所貼出公告,即將收回土地,彷彿像說好了一樣時機巧合。整體都市更新,市場拆除改建,鐵皮屋當然不復存在,但又是一段漫長等待。然而,總有這麼一天,當施工單位派出步履蹣跚的怪手,轟隆隆地伸開大爪,緊抓著鐵皮屋大卸八塊時,如同刺進皮膚、噴出鮮血的光景,叫人看了實在不忍!這個時候,很多老人家早已遠離人世,僅剩的幾位同鄉會好友,齊聚在一旁,落寞地為這間老店作最後巡禮,還有人坐著輪椅,拿出手帕擦眼淚,在揚起漫天塵土中,似乎也把自己過去美好記憶全都挖走了、拆光了,隨著風沙飄向遠方,只剩下一支插在店門口的褪色小國旗,可供留作紀念........。
如今,王爺爺餃子店原址,已經變成新建市場旁邊的小公園。可惜維護不力,被攤商菜屑、垃圾、紙箱堆得老高,蚊蚋叢生,髒亂不堪;幾個遊民躺在木椅上,旁邊還堆著幾只藥酒瓶,臭氣薰天。不遠處的公廁,陰暗恐怖,現在成了犯罪溫床,晚上沒人敢靠近。
幾個王爺爺同袍的晚生後輩,從外地返鄉看到這種景象,不免感慨萬千。他們以為還能夠懷想當年的餃子味,卻失望而歸。
多年過去,現在問起「那間老芋仔的餃子館在哪」,年輕一輩不會有人知道,也沒有幾個資深居民還記得住多少。這種味道,真的隨著不饒人的歲月,成為一種無奈的歷史回憶,默默淡出這個時代,留存給僅剩的幾個人懷念不已;而這些人很快也會凋零、逝去,最後劃下休止符。
這就是一個時代,一段人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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