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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每天搭台北捷運文湖線上班,成為日常風景。這是一條高架為主的捷運線,四列車廂彼此並不相通,日子久了,多多少少總會碰到有趣或奇怪的人事物;我算幸運,經常都會有這種「好康」可以激發靈感,有時分享給辦公室的同仁,他們總覺得「唬爛吧?哪有這麼巧的事?」但真的,你只要用心觀察,或者願意與人友善互動,絕對有收穫,不要都不行。

 

      這天輪值上午十一點到的班,早過了尖峰時段,在這列車廂裡,乘客出奇地少,只有我,還有一對年輕夫妻帶著小女娃兒,四個人占了一整個車廂空間,沿途竟也沒人上下車,可以很舒服地搭到目的地,於是我打開書本閱讀,專心讀著讀著。

 

      此時突然眼前一暗,有張大臉杵在我面前,還有很明顯的呼吸聲,噴到我臉上,帶著牛奶味道,害我猛然抬頭時嚇一大跳!

 

      誰啊?我這個「阿伯」趕緊把老花眼鏡戴起來,定神一看,嘿!原來是那對年輕夫妻的小女娃兒,很大方地爬到我座位旁,把頭湊到我眼前、盯著我看,就差一公分就要碰到我的頭啦!她大概只有兩三歲吧,目測最多不到四歲,頭上兩撇「啾啾辮子」一左一右很具喜感,再加上她那胖嘟嘟臉龐和清秀可愛的五官,衝著我微笑,任誰看了都會很疼愛。這還不算,她頭上戴著護士帽、身上穿著護士白色小背心,左手提著「護士包」,一副「小護士」裝扮,非常逗趣。這些都是玩具吧?現代玩具做得好精緻啊!整套配備全部到位,令人嘆為觀止。

 

      「你要不要看病?」她的童音很稚嫩,帶著「臭奶呆」稍微口齒不清,可是很有元氣、也很直率;或許「涉世未深」,沒見過我這款匪類壞蛋,橫衝直撞才不管這麼多。她一隻手既然提著「護士包」,另一隻手當然要抓緊我的衣袖,彷彿在暗示跟指定「如果讓我看,就是不行!

 

      她媽媽在不遠的座位上看著這頭,用眼神向我暗示「請跟她互動」。我呢,閤上了書本,對著她微笑,爽快地點頭回答「好啊!」,心想大概是我長得一臉呆樣,所以她覺得「比較好下毒手」吧?

 

      這小娃兒一聽到我說「好啊」,簡直像爆炸一般超開心啊!她邊尖叫邊熱心地趕緊把「護士包」擱在一旁空位,拉開拉鍊,找出一副玩具聽診器。我偷瞄一眼,哇喔!裡頭什麼玩具醫藥器材一堆,但她突然很快地把它拉上拉鍊,對我腼腆笑說「祕密!不可以看!」

 

      好好好,不看就不看,我倒是想見識一下這「小護士」怎麼幫我看病。本來還想唬她「沒有醫師執照就是密醫,是不可以看病、會被抓去關喔!」但以她這把年紀,大概也聽不懂執照、密醫什麼的,噯!算啦算啦,別認真,就陪她繼續演下去吧。

 

      在這輛有些搖晃的車廂裡,她很「老練」地把玩具聽診器的耳竇塞進耳朵,抓起圓圓的聽頭,照理說是應該按住我的胸部,誰知道這「小密醫」……喔,不,是「小護士」,她竟然把聽頭就按在我那極端敏感、平常總是恨不得東遮西掩的肥肚上(這小鬼……)!簡直就是以迅雷不及掩耳速度,毫不考慮地戳下去!

 

      這小娃兒的媽在不遠處朗聲狂笑,笑得誇張到簡直要翻過去!她爸爸是個胖子,也跟著笑起來。這下輪到我抗議了,我對「小護士」說:

 

      「用聽診器怎麼是按肚子咧?如果要按,去按妳爸爸啦!妳爸爸肚子比較大!」

 

      小娃兒的媽持續大笑,她爸則不好意思地把背包遮住肚子。至於這個「小護士」咧,完全不為所動,繼續捏緊聽頭,認真用力按在我肚子上,還知道要到處移位,於是在我肚子上壓出一個又一個圓形印子!兩三歲力道就這麼強,不曉得是喝哪家牌子奶粉長大的?都可以去練相撲了。

 

      在這幾秒鐘,她很認真地聽,接著老練地把聽診器放下,指著我,一臉權威地大聲說:「你生病了,要打針才會好!

 

      「打針?」我看她一臉嚴肅認真,真的超想笑,但怕笑了會傷害她的「職業熱忱」,只好忍住。不過就看她又打開「護士包」,開始瞄著翻著找著,就是找不到針筒。

 

      「媽──咪!」她大聲地晃回她媽媽的座位,「我的打針的那個不見了!

 

      她媽終於恢復一本正經,「妳啊,昨天在姥姥家玩的時候,不是給姥姥打針嗎?妳一定沒收拾好,放在姥姥家沒帶回來!」

 

      「這樣喔……。」這「小護士」顯然有些失落,回到我旁邊,看到我滿臉「逃過一劫」的喜悅,沒完成任務似有不甘,一度皺起眉頭,但隨即恢復笑容。

 

      「好啦,不用打針,算了!」她一臉神氣地對我宣布,「可是你要量血壓!」

 

      拜…拜託喔,這算哪門子「看診」啊?好吧好吧,就讓妳量個夠吧!只見她好忙喲,把玩具血壓器從「護士包」拉出來,不過我抬頭看到車廂內指示燈,再兩站就要下車了,於是跟「小護士」說,「阿伯」再兩站就要下車,改天再量血壓好不好?

 

      大概是剛才願意給她當「小白老鼠」實驗品,她覺得這個「阿伯」還算上道,顯示誠意十足,於是她也大力點頭說「好」,不過要教我怎麼用血壓計,我也必須說「好」,否則真怕她可能會開始嚎啕大哭(她媽又暗示說不會啦!她很陽光的)。

 

      天啊!現在「護士玩具」做的血壓計還真精緻耶,不過指針數字是不會動的,維持110/80的數字,但她很熱心地跟我解釋:這頭有個綠色小青蛙,有沒有?好,我把我的手臂包好,「阿伯」你就一直捏小青蛙,一直捏,它就可以脹脹脹脹,我的手臂就會脹脹脹脹……,來,「阿伯」你來試一遍。

 

      我這個「阿伯」實在是個醫學白痴,怎麼弄怎麼擠怎麼搥那隻小青蛙,這「小護士」的手臂就是不會脹脹脹脹。

 

      「唉喲!你很笨耶!真的很笨!」這「小護士」竟然用老氣橫秋的口吻,指著她的手臂罵我,「你一定是沒有『用好』啦!所以你看,我的手臂都沒有脹耶!」

 

      「是是是,我很笨我很笨!」我頭一回被小娃兒喊笨,再看著她那兩隻肥嘟嘟的「米其林寶寶」手臂,快要忍不住崩潰大笑,但還是發揮強大意志力忍住,一本正經繼續陪她演下去,也不斷聽見她「碎碎念」;只是不遠處,那對夫妻已經笑得東倒西歪,倒有些尷尬。

 

      我趕緊轉移話題,「請問小護士,妳的『護士包』有什麼東西,為什麼『阿伯』都不能看?我是病人耶,我怎麼不能看?我應該可以看才對啊!」

 

      她大概一下子也沒反應過來,這個「病人」跟「能不能看護士包」有啥相關啊?反正她腦袋也沒想太多,就很直爽地打開包包拉鍊,讓我看個夠(嘻嘻!真好騙!)。我從裡頭看到玩具軟膏、藥膏、大包紗布、大包繃帶、小包OK繃,還有一瓶碘酒跟紅藥水,天哪!我真是個鄉下大草包,沒見識到現在小孩的玩具款式,設計風格已經到了神乎其技、幾可亂真的地步。

 

      小娃兒的父母移了過來,很客氣地跟我說謝謝,表示她就是很喜歡跟人家玩護士看病的遊戲,簡直是個「人來瘋」,看來她長大以後,說不定可以走護理這行。我望著那副有趣裝扮,說她可能走搞笑諧星會更適合,你們難道沒看她一臉喜感嗎?

 

      這個媽媽再度笑得前仰後合,爸爸則抱起女兒,收好「護士包」,準備目送我說聲再見。這個小娃兒很開心大方地給我一個個飛吻「Kiss bye」,我也「回敬」給她「Kiss bye」,一老一少活像兩個白痴,慶幸車上沒其他人,否則鐵定被偷偷錄影、傳去給那個什麼「爆X公社」的讓大家笑到翻。

 

      還好捷運文湖線不是開得多遠,湊巧我也下車了,否則看那「護士包」裡頭一大捆紗布啦、繃帶什麼的,再陪這個小娃兒耗下去,遲早會被她綁成木乃伊!

 

      不過她就像個炙熱陽光,讓準備上班的我,彷彿獲得一大桶熱騰騰的能量,原本要死不活的,又突然變得生龍活虎起來!我下了車站在月台,車子再次緩緩開動,他們一家三口透過車廂玻璃窗,不停地跟我揮手(還有熱情濃烈的「Kiss bye」),隱隱覺得一早遇到這麼有趣好玩的事,整天都會很帶勁。

 

      沒錯,今天辦公室雖然忙碌、業務難纏,但過程出奇順暢,應該是這小娃兒帶來的好運吧。我猜她長大會是個傑出的搞笑明星,只後悔沒跟她合拍照片,否則以後還可以逢人炫耀「看!我老早就知道這孩子成就不凡!」,想必會很有意思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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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張其錚喵喵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