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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 「阿寶」是個從美國來台學中文的陽光男孩,「阿貝」則是他女朋友---長得蠻「有肉」的小號美女,卻號稱「壯娘」,據說以前在當地是高中女拳擊校隊選手,不可小覷。

 

      兩個「阿凸仔」當時結伴來到台灣唸書時,坦承搞不清「Taiwan」(台灣)跟「Thailand」(泰國)有何不同,反正兩個地方都沒去過,更不認識,那就先到「筆畫」比較少的地方好了,當然也對這個陌生國度充滿高度好奇。不過才在這裡待上快一年,就臭屁地以「台灣人」自居,還在自己臉書上誇耀「我敢吃臭豆腐」、「豬血糕沒在怕」,作為他們「征服台灣」的「最大戰績」(呸!這也好意思拿來說嘴?)!不過這些日子當中,也鬧過不少笑話,被語文中心同班同學戲稱是「台灣版阿呆與阿瓜」!

       

我跟兩人相識,是因為他們從桃園機場搭著國光號,初抵台北、被司機趕下車時,不辨東西南北,正好我從旁經過,看到他們抓著地圖,站在街頭茫然吹風,一臉呆滯,兩眼無神,宛如前途無望,當下理解必定是迷了路,因此上前詢問;兩人瞧見我,如遇人類救星,哇啦哇啦講了好大串的問題,我呢,剛好有空,於是帶著他們逐步解決,自此,他們把我當「台灣的爸爸」看待(唉!超好騙哪!),但也常拿一堆asaburu(光怪陸離)的鳥問題來考我,幸好本人雖不是博學多聞,起碼也在新聞單位鬼混,知道些許解決方法,尚能壓住陣腳。

 

      先說兩人學中文好了,他倆對硬筆生字,只能用「頭痛」來形容感覺。「阿寶」是個大散仙,「阿貝」照理說女孩子比較細心,但大概是拳擊打久了,也是個「特大號粗線條」;兩人埋怨中國字「要求太精確」,稍稍字寫歪了、點錯了、線條過頭了,就變成另一種意思,直呼「太難了!太難了!」如同錙銖必較,難不成要拿工程皮尺來量來劃才準嗎?

 

      他們滿臉委屈對我吐苦水,一邊跟我舉例子---你看,「佔」字一橫沒對準一豎,就成了「估」;「候」字少一豎,就成了「侯」;「太」字點錯地方,便成了「犬」;還有「田」字,鬼才知道上頭突出一點點就成了「由」、下方突出一點點變「甲」、兩邊都突出來就變「申」;最好笑的是「使」跟「便」老搞不清楚,常把人家天母的「大使館」誤看成以為是「上廁所的地方」,惹來不少笑點。網路上流傳的文字笑話「一一妻」變「一『』一妻」,當他們理解意思之後,可一點兒都笑不出來,只是頭痛地哎哎叫,直呼中文不是人學的!

 

      (廢話,中文當然不是「凡人」學的,這是專門給「神人」學的嘛!)

 

      不過或許是環境改變了他們學習態度,被恥笑過一陣子後,兩人於是「發憤圖強」,搞笑之餘不忘用功,也變得更成熟、穩重些,但討厭的是變得更愛發問,口頭禪都是「為什麼」、「為什麼」,就像「孔子入太廟,每事問,慎之至也」,凡事「打破沙鍋問到底」,還問「為什麼不打破炒菜鍋或者是火鍋?」,而且「一定要打破才可以嗎?」、「不能愛惜它嗎?」簡直被他倆整得哭笑不得。

 

      等到中文程度比較進步一些,兩人「密謀」要來趟單車環島(也沒有「密謀」啦,他們都在教室裡大聲嚷嚷,跟他們老師討論台灣哪裡好玩),騎了快三個星期,還不見他倆蹤影,等到回來時,這對寶貝已經曬脫一層皮,直喊台灣太陽毒辣恐怖;怪異的是兩人騎出去的腳踏車明明是G牌的,為何回來時卻變成M牌?他倆沒多解釋,倒是帶回一大袋問題,急著要問我「為什麼」。

 

      「張爸爸,」這「阿寶」非常嚴肅地問我,「你們台灣人很奇怪,我在台灣的北部,你們有『南港』這個地方,可是我到了你們南部,卻發現那裡有個『北港』;那『東港』應該在東部才對,怎麼會在西部?你們名字是怎麼取的?怎麼取得讓人看不懂?」

 

      「這個嘛,」其實我也不太懂,差點糗呆在現場,只好硬掰,「或許從某個地理角度來看,正好是某個區域的南邊或北邊,所以才會取這樣的名字。」

 

      「喔,這樣……,」這「阿貝」似懂非懂,抓抓頭,換下個話題,「我們這次到你們台灣上上下下一趟……(她「上上下下」的意思應該是「環島」,但不曉得怎麼講,只好用她會的中文詞彙解釋,還好不是說「上下其手」!),有個台灣阿伯教我們怎麼用台灣話打招呼喔!」

 

      「這樣啊,」我還蠻有興趣的,「那個人教你們怎麼打招呼?」       

 

      「就這樣啊,」「阿貝」用拳頭輕輕捶我的手臂,然後大聲說:

 

      幹!呷飽沒?       

 

      我一聽臉色大變,跳了起來,「誰啊?哪個傢伙教你們講這個?這非常……。」

 

      「阿寶」連忙打斷我的話,「哦,張爸爸,我告訴你喔,這句打招呼的話很有趣喲!而且很簡單很好學。我學起來以後,看到一個在賣檳榔的老人,就這樣跟他這樣打招呼,他很『嚇一跳』,但還是『很笑咪咪的』送我吃一顆檳榔耶!哇喔!好辣!」

 

      我幾乎把臉埋在兩個膝蓋中間,差點昏倒,連忙解釋這樣是非常不禮貌的,你們沒被搥死算命大了!但顯然這樣講,跟這兩個寶貝蛋認知有出入,只有警告他們別再這樣講,以免誤會扯不清,還可能被揍一頓。

 

      又過了一陣子,抽空去探望兩人,「阿寶」照例寫下一堆生活問題要來考我,簡直就是「在台生活大哉問」!他列出好些問題,我看得有點兒傻眼,順便也問問各位「為什麼」吧:

 

      一、「牛肉速食麵---裡面沒啥牛肉!(好像多年來都這樣吧?有時候蔥花比牛肉還大塊咧!這種話題隔一陣子就會拿出來炒作,頂多就是廠商以後標示「注意一下」,但,那又怎樣?牛肉照樣比「切丁」還小,有的甚至只是個「肉渣子」呢!不過記得法令好像有了新規定,凡是這種速食麵,只能稱之「風味麵」,否則就祭出消保法還是啥的,先痛罰廠商一頓再說。)

 

      二、「蚵仔麵線---好多次看到裡面有大腸,但就是沒有蚵仔!(對耶,你不說我沒注意到。)

 

      三、「棺材板---棺材在哪裡?好可怕!(不就是指那厚片土司嗎?「阿寶」又問:這麼說來,裡頭軟趴趴勾芡的奶油餡,不就成了「爆漿屍體」?噁!別想得那樣恐怖好嗎?還有,別跟你隔壁那個港仔學「廣式中文」,用「爆漿」形容蠻倒胃口,不過挺貼切的就是。)

 

      四、「飯店---很多有在賣西餐,可是沒有賣「飯」耶!還有茶室,也沒看到在賣「茶」啊!(「阿寶」,你怎麼老是去這種地方啊?我要跟「阿貝」打小報告!你死定了。)

 

      五、「雞絲麵---雞在哪裡?變成絲了嗎?(「阿寶」你發音要正確:是「絲」,不是「屎」!)

 

      六、「蔥花---他跟「阿貝」去吃火鍋,老闆說調味料那一區有「蔥花」,可是他找不到「花」到底在哪裡?(我看老闆也很難解釋,應該會問:你們是「來亂的」嗎?)

 

      七、「易經---他在台北行天宮地下道算命街,問相士說,中國最難唸的一本書是什麼,相士告訴他「易經」,但「易」經不應該是「很容易」才對嗎?怎麼變成「最難的」?(對耶!為何叫「易」經?考考你。)

 

      八、「理容院---他去過一次,被嚇死了。裡面的小姐根本沒有「理他的容」,反而朝他的XX進攻,說他們都是這樣「理容」的,害他嚇得奪門而出!(會用「奪門而出」這詞兒,嗯,中文有進步!)這怎麼回事?(反正你大概知道這種地方是做啥的,下次就甭去了吧!當心被「阿貝」罰跪IC電路板,或吃上一棍狼牙棒!)

 

      九、「小吃部---他倆在南部騎車騎到肚子餓了,看到這個看板,裡頭「暗摸摸」的,進去說要吃水餃,被老闆轟出去!(這裡指的是……嗯,各位應該知道,那可不見得是「餐廳」喔。如果到現在你仍然不曉得,那麼「你還是個台灣人嗎?」)

 

      十、「魚香茄子---騙人!都沒有看到魚!(對對對,又是個新發現。不過你看「螞蟻上樹」,也不見有啥螞蟻吧?名菜「蒼蠅頭」莫非用蒼蠅的頭炒出來嗎?我倒是發現過一次「小強」的腳!再說這日常生活裡頭,「嬰兒潤膚油」裡頭根本沒含嬰兒成分;你去「長頸鹿美語」學洋文,可曾看見長頸鹿來教你?)

 

      十一、為什麼台灣人見面不說「你好」,要講「呷飽沒」?要請我吃飯嗎?(你想太多了吧!跟你哈啦客套兩句,就當真啦?)

 

      十二、為什麼一打開電視新聞,你們字幕有橫的、有直的、有閃的、有轉的,就是不知道播報內容?(說得也是,我常注意字幕在跑什麼,結果不曉得主新聞在講啥。)

 

      十三、你們台灣新娘也穿白紗啊,為什麼我們老外赴宴時穿白衣、送新郎新娘白花就不對?(白花留給自己以後用吧!你要給的是紅包,別轉移話題,小氣鬼!)

 

      十四、為什麼有台灣人看氣象報告說明天出太陽,卻習慣帶雨傘?(亂講!我就不會這樣!我可是很相信咱們氣象局功力的。)

 

      十五、為什麼你們百貨公司週年慶特賣,常會搞到顧客打架?(我也不曉得耶,因為我不去湊這種熱鬧,莫非你曾經去跟人家打過架?)

 

      十六、為什麼你們政客說謊,大家都還會相信?(因為某些民眾跟部分「婉君」,罹患台灣特有種的「政治腦殘智障無藥醫症候群病毒」,而且還會互相傳染!這比「伊波拉」還難治,既沒有疫苗可打,「本草綱目」也沒寫怎麼辦,真頭痛。)

 

      十七、為什麼台灣人每天被騙去提款機匯款轉帳的人這麼多,還是願意被騙?(因為這可以證明台灣人錢夠多,你高興了吧?)

 

      十八、為什麼你們口口聲聲說釣魚台是你們的,卻讓日本人幫你們看守?(這有啥好奇怪的?我們也沒付管理費啊!)

 

      十九、為什麼你們要分本省跟外省人?(別鬧了,你們老美也分白人跟黑人。)

 

      二十、為什麼房東要加收我房租啊?(你一定是做了什麼壞事!)

 

      二十一、為什麼叫「牛肉場」而不是「豬肉場」、「雞肉場」?(誰叫你們老美發明「牛肉在哪裡」這種怪詞兒?)

 

      二十二、包子的餡是怎麼弄進去的?好神奇,看不到縫隙耶!(當然當然,這種絕活兒,就是鼎鼎大名的Chinese Kong-Fu,懂嗎?你們是學不來的,只要管吃就好。)

 

      最後一個問題,不問我生活疑難雜症,反弄個超難題目存心搞殘我---請問ROC(中華民國)跟PRC(中華人民共和國)有什麼不同?

 

      (哈!這有啥難解釋的?咱們乃「青天白日」,對岸是「五顆星星」;既然咱們日間部,對岸當然就夜間部嘛!)

 

      不過老實說,以上問題還挺傷腦筋的,幸好一個個見招拆招,總算全搞定了。

 

      沒騙你,不少老外來台灣學中文,真的一天到晚把「為什麼」掛嘴邊。有些問題極具深度,從文化差異、思考邏輯到生活習慣,只要理解上有出入,立刻「大哉問」,對我這個做慣「服務業」的「拚命三郎」來說,卻變成「大問」---腦袋都要燒起來了!不過還是歡迎他們提問,至少我能理解他們內心想些什麼,偶爾在思考答案過程中,也讓自己同步成長、學到不少。

 

      這使我想起多年前聽來的笑話。有個老外在台灣學中文,比咱們大學中文系學生還勤奮。有一天他問:

 

      「老師,為什麼你們中國人講的名詞,很多最後都有加個『』?像是『鞋子』、『襪子』、『褲子』、『耳墜子』、『包子』…….。」

 

      嘩!這問題夠有深度吧?老師想了想,支支吾吾,給他一個不是很周全的答案:

 

      「或許和自己比較親近的東西啦、物品啦,有些都會加個『』字。」

 

他點點頭,看著自己的手錶,指著說:

 

「喔!我明白了,這就叫『』子!」

 

那個老師可差點沒厥過去,趕緊澄清不是所有物品都要加「子」,最好先問清楚,以免亂兜亂湊當心挨罵!

 

你或許在很多網路上看到類似笑話,但這類笑話,卻也在我與老外朋友互動過程中,不斷地上演、不斷地惹笑。

 

感謝這批來自世界各國不同地方的朋友,讓我生活絕對不寂寞,偶而被整得哭笑不得,卻從來沒拒絕幫助他們。他們願意來台灣學中文,而且是學最難的繁體中文,一方面讚佩勇氣可嘉,另外也覺得他們很幸福!怎麼說呢?因為他們來到台灣,可以看到的趣味、怪異、矛盾、友善特別多,相信對他們的人生閱歷,將會增添更多不凡紀錄。

 

(關於這兩隻「神奇寶貝」在我國生活的趣聞,另有〈中華暗黑料理之忍者術〉一篇,歡迎點選。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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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張其錚喵喵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